——记一位参加过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老兵的家国情怀
(卿跃飞 刘光明/整理)
“我是九死一生的幸存者,能够在工作岗位上离休,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。我们要感谢伟大的中国共产党。等我死后,你们几兄弟才能打开这个小箱子。”这是老兵刘顶庄去世前的遗嘱。2020年6月,守孝期满年的刘光明和其他几位兄弟,遵从遗嘱,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刘老生前视为珍宝的小木箱。
一本1950年发黄霉烂的建功证明书、一本1953年发黄的复员军人证明、一本兵役证、两本功臣手册日记本映入眼帘……
“刘顶庄同志在解放军部队6年多,从北到南,从南到北,朝鲜参战3年,走过两万多里,先后参加大小战役19次,负伤一次,荣立大功二次、三等功五次、小功十二次,各种物资奖励10多次,纪念勋章7枚(现已保存)……”自认为对父亲非常了解的刘光明,看到这些奖章和证书,顿时泪眼迷离。
1929年农历8月6日,刘顶庄出生在现新化县奉家镇向北村坝塘冲一个贫苦家庭。因家贫如洗,举步维艰,仅仅读了两年私塾的刘老,不得不在11岁那年,跟随父亲耕种山土,烧卖黑炭,担脚卖力,劳苦奔波。
1947年,刚满17岁的刘老,被国民党抓去当兵,途经新化县城、邵阳、衡阳,再从武汉辗转至上海、东北胡芦港,最后至东北四平,成为国民党71军88师264团1营3连的一名二等兵。同年11月,东北凤县解放,刘顶庄随部队参加解放军,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0军118师353团3营营部。
1948年2月,攻克四平的战役打响了,敌我双方在枪林弹雨中进行拉锯似的搏斗,整个战场尸体遍野,血流成河。
打到七天七晚时,刘老所在的部队攻到锦州城内火车站水炉边,因七连伤亡严重,郭营长派刘老到前沿通知七连撤退。送完信通过交通壕返回营部期间,敌人开始反攻。其中,有一个排的兵力尾随而来,并用子弹打掉了刘老头上的帽子。
“我看大事不好,灵机一变,顺手将交通壕边死人压盖身上。”刘老在《我的七十年》中写道,当时,因为是漆黑的夜晚,敌人分辨不出交通壕边究竟有没有活人。待敌人从他身边经过之后,刘老左手拿着一支卡宾枪,右手一支铁柄冲锋枪,绕过交通壕沟,朝敌人后背连打两梭子,数十名敌人惨叫倒下。随后,刘老冲出火线回到营部。战役结束后,在全军召开的庆功大会上,作战勇敢的刘老获得了荣立战斗大功一次的嘉奖。
解放战争中,刘顶庄老人先后参加了决战天津、围攻北平、辽沈、淮海以及海南岛等战役,可谓是身经百战。1948年12月,在攻打通县时,刘老经团部直系党支部书记李智和朱思俭两人介绍入党,秘密宣誓,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,第40军编入第13兵团首批入朝参战。
“有天晚上横渡清川江,正是天寒地冻,零下40度。有相当一部分人一下江就在冰块下爬不起来。”刘老在回忆录中介绍,当时,敌人的炮弹和子弹如雨点一般向江面倾泻,刘老双手抓住一根木头游到江边。江边是个大大砂坪,约有二百多米宽。刘老从水中一露面,一阵冷风吹来,身上穿的棉衣一下子硬邦邦的,两只手也散不开。但是,刘老没有胆怯,他冒着敌人的炮火,不顾一切迈开大步向前冲,头上的帽子被子弹打掉了,他依然在冲。直到跑到前头山沟安全地带,刘老才发现,身上穿的棉衣,水往下流,沙子结冰沾在脚上一寸多厚。可想而知,战争年代,志愿军战士面对的艰难险阻何其困苦!
10月25日晨,118师与进犯温井向北镇的韩军第6师的一个加强步兵营遭遇。当该敌进至两水洞地区时,118师突然发起攻击。时任机枪班班长的刘顶庄,立即指挥全班战友顽強击敌,每次敌人冲锋,都被他和战士们横扫在阵地上。经过1小时的激战,全歼敌人,并乘胜攻占温井,揭开了志愿军入朝参战的序幕。这一天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纪念日。
1952年2月的一天傍晚,刘老与团部马参谋长及各营营长到前沿阵地侦察敌情,被敌人发现,一发炮弹打来,马参谋长及各营营长全部壮烈牺牲。刘老被炮弹掀起一丈余远,半截身子被土块掩埋。醒来后,刘老仔细一看,发现地上被炮弹炸出了一个大洞。同样是当晚,炊事员到所属三营七连一排三班送饭。战士们刚刚从防空洞爬出来吃饭,敌人的一发炮弹打了过来,全班11人全班牺牲。
“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,我真的痛心。”刘老在回忆录中如此表述。
后来,刘顶庄老人调任营部司号员,参加了朝鲜清川江、平壤、三八线、上甘岭及汉城几次大战役。每次战斗打响,刘老的军号十分嘹亮,像利剑一样刺破敌人的心房,极大地鼓舞了全军的士气。刘老成了出生入死的幸存者,也成了中朝人民共同抗美结成生死友谊的历史见证人。
在三年朝鲜战争中,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长期战斗在潮湿过度的防空洞里,导致大量的炸药灰尘浸入肺部,绝大多数人员患有肺炎、关节疾病。我军退到三八线后,刘老大腿红肿,得了严重的关节炎病,不能行走,只好送回祖国,在东北哈尔滨一北呼兰县三十二陆军医院住院治疗。半年后,因病情严重,不能回原部队,不能适应北方冷冻天气,刘老被转到中南军区转建团休养。
1953年4月,刘老带着“抗美援朝.保家卫国”的功臣手册,告别部队疗养院的领导和战友,复员回到老家。
复员后,刘老先后在湖南省煤建公司新化县办事处、新化县文化用品公司、新化县供销合作社、水车人民公社、水车区公所、水车镇等部门参加过工作,曾多次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共产党员。
1956年,经人介绍,刘老与飞跃中学毕业的罗小惠结为伉俪,并生下6个孩子。闲暇之余,刘老经常抡起锄头,自种蔬菜,保持农民本色。同时,严格要求子女勤奋好学,不给国家添麻烦。在上世纪7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中,刘老让3位子女自觉下乡接受锻炼,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。后来返城招工,个个工作负责,听从组织安排。
早些年,渐渐感到身体不适的刘老,将毕生的经历写进了《我的七十年》回忆录中。
“我的目的,是为后世子孙留个纪念,知道我的一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刘老在扉页如是说。
2016年1月,本应享受天伦,欢娱晚景的刘老,一病辞尘,在原水车镇水车村自购的简陋木屋里溘然离世。
刘老走了,给子孙和社会留下了非常宝贵的军事史料和不可替代的精神遗产。从军时,舍家为国;退伍后,高风亮节。工作时期到退休生活,毫不张扬,谦虚谨慎,不向党和政府讲价钱,默默无闻,死守秘密,甘做老黄牛,争当千里马,彰显了一名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老兵的家国情怀。
刘老走了,他留给了子孙七十年的回忆:有军人的气魂,有党员的品质,有男人的担当,有父亲的职责。
刘老走了,他留给我们一面光辉的旗帜,永远插在紫鹊界上迎风飘扬,在新世纪的征途上,指引我们勇往直前,建设家乡,保卫祖国!
英雄阅历不寻常,
出生入死战沙场;
美名享誉千秋在,
留取丹心荫后昌。